大公網(wǎng)

大公報(bào)電子版
首頁 > 藝文 > 大公園 > 正文

?如是我見/竹雨聽茶\李丹崖

2025-07-01 05:02:23大公報(bào)
字號(hào)
放大
標(biāo)準(zhǔn)
分享

  “竹”字好,好在“個(gè)”“個(gè)”比肩,“個(gè)”是單片的竹葉,亦可看成是植株的芽葉。揚(yáng)州有園曰:個(gè)園。初聞不知何意,進(jìn)園方知是竹好,再回頭看園子的名字,真是妙不可及。“個(gè)”字像極了“一芽?jī)扇~”的茶,且是明前龍井,行話說“一旗一槍”,即如此樣貌?!捌臁薄皹尅奔聪笮蔚难咳~,以此論茶,多少是有些刀兵氣。不如竹下飲茶去,竹風(fēng)颯颯,茶香幽幽,群鳥相逐于林梢,竹梢漾動(dòng);諸蟲疾走于落葉,竊竊私語。

  故里有竹園,連綿數(shù)畝,翠竹屏障下,雖是土墻瓦頂?shù)脑郝?,故園卻多了幾許風(fēng)雅。昔年,每逢麥?zhǔn)諘r(shí)節(jié),家大人們?cè)谔飰砰g忙碌著顆粒歸倉(cāng),命我等少年煮茶送到田間。茶是母親事先安排好的,后園的竹林,挑選嫩竹葉,摘下來,洗淨(jìng)了,在灶內(nèi)烹煮一刻鐘,湯色翡綠翡綠,自是好看。稍稍放涼,裝于黃陶罐子里,拎著朝田間走,田間好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,眾人揮鐮刈麥,亦揮汗如雨,天是真熱,料想家大人們喝了竹葉茶,能解暑降燥,也算是做了件意義非凡的“大事”。

  竹葉茶湯色清冽,清香奇崛,那是骨子里的氣韻,可謂骨中香徹。一飲一啄之間,茶中的香氛解了人身體的燥熱,一直想找個(gè)詞來形容竹葉茶,或可稱之為“葳蕤生香”,竹葉茶的香回甘迅猛,似乎把數(shù)畝綠竹的香氛悉數(shù)吞入口腹。

  其實(shí),竹葉茶可煮,亦可蒸。蒸要把洗淨(jìng)的竹葉放在籠箅上,下方放水來蒸,蒸出來的竹葉茶,水色稍淡,滋味卻更加清幽。這種做法,在清朝顧仲尤為擅長(zhǎng),他在《養(yǎng)小錄.諸花露》里云:“蒸諸香露。凡諸花及諸葉香者,俱可蒸露,入湯代茶……” 料想,顧仲也應(yīng)蒸過嫩竹葉。

  竹林里有竹銹,竹銹呈灰褐色,亦有咖啡色,我一度以為是竹子生了病。每逢落雨,竹林一碧如洗,雨沐綠竹,亮若油光,雨落竹間,如樂隊(duì)里沙錘的響動(dòng)。雨淋漓不止,雨水從竹葉上滾下來,傾瀉到落葉上,嚓嚓噠噠,自是好聲律。

  雨若是下得不大,大可竹下躲雨。早些年的夏日,祖父喜端著大茶缸,在竹園里與友下象棋,也喝一些高碎的茉莉花茶。想來世間諸茶,唯有茉莉花茶適合這樣品飲,不挑茶具,亦不挑沖泡的方式。

  有一年入川,恰逢清明前后,喝到了一種茶,名曰:竹葉青。竹葉青可不是嫩竹葉,而是一種嫩若松針的茶,全芽入茶,清香微苦,最喜乾茶落于茶盞的聲響,若是銀盞或鈦杯,竹葉青投進(jìn)去,鏘然有聲。好話過耳,擲地有聲,好茶過杯,亦有好響動(dòng)。這樣的茶,要先倒入半杯水,上投法,投進(jìn)去五克茶,再加滿水,茶在熱水的作用下,杯底沉下一層,杯口浮起一層,可謂兩極分化,有人又把此茶稱之為“太極”。竹葉青還有個(gè)名字叫“雀舌”,兩名皆有好風(fēng)致,“竹葉青”望名生香,“雀舌”有燕雀噙春之妙,吃此茶,若是在竹園,偏又落雨,可謂風(fēng)雅占盡。

  竹園里,有茶,有雨,不妨題詩(shī),詩(shī)曰:

  竹風(fēng)輕拂沐雨新,

  茶香裊裊伴閒身。

  一壺佳茗心自遠(yuǎn),

  靜聽竹間鳥語頻。

  竹風(fēng)半搖雨紛紛,

  沐雨吃茶泡銀針。

  旗槍透綠聽泉鳴,

  舉杯皆是閒散人。

  閒散多好,我若有機(jī)會(huì)在竹間建草廬,不妨命名“閒散齋”,那么,在下就可以“閒散齋主人”自居了。

  但是,閒散是何其難。

點(diǎn)擊排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