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：樓下海棠花又開了。\作者供圖

　　老媽上周三住進醫(yī)院。小寶本來要去越南旅行，特意飛到日本轉道北京待了兩天，就為了看看外婆?？芍^萬里迢迢的奔赴。老太太胃口不佳，只有小寶的勸慰能聽進去，小寶餵兩口能吃一點。小寶還跟著我去聽主治醫(yī)生談方案。小輩們的孝心令老太太很欣慰。

　　一周來，每天跑醫(yī)院。琢磨給媽媽帶什么吃的喝的用的，特別是蛋白質類的。每天在網上查資料，惡補有關知識，記在筆記本上。腹腔鏡手術、新型靶向治療、抗體偶聯(lián)療法、免疫療法、造口護理……終于把這病和治療方法大致搞清楚，能跟醫(yī)生聊明白了，討論手術方案很快就達成共識。

　　主治醫(yī)生劉主任很負責任，把腫瘤科專家也請來一起會診，叫家屬一起聽。他甚至不避諱自己的糾結，比如是否先上藥物？能否足量用藥？對于PET-CT查出來的淋巴結小問題，又請教核醫(yī)學科朱教授再作判斷。腫瘤科李主任也表達對用藥的意見：足量用，怕老人身體吃不消；減量用，又恐效果減半。

　　我告訴劉主任、李主任、侯大夫：一、聽醫(yī)生的；二、選擇最有可能根治的治療方法；三、任何治療都有利弊，兩者相權取其輕。劉主任眼睛一亮，說有您這句話我們就有底了。

　　又去社區(qū)醫(yī)院打聽，有沒有后續(xù)護理服務，醫(yī)院說有，還可以上門服務。我直說太好啦！前幾天北京氣溫陡然驟升到二十七八攝氏度，給媽媽拿了個小電扇。剛住院兩天，夜里母親突然發(fā)起燒來，急得我找到值班醫(yī)生，說著說著忍不住掉眼淚……但在母親面前，又得把焦慮藏起來，一副輕松的樣子，沒事人似的。

　　迫在眼下的治療方法、媽媽的住院照顧和身體指標、后續(xù)的日常護理準備，還有媽媽的情緒安撫和開解……還有另外的這事那事一堆事……每天在千頭萬緒中東奔西跑不停奔波。時刻提醒自己：專注專注專注！

　　好不容易安靜一會兒靜下來，悄悄坐在地鐵角落，站在醫(yī)院樓道，讓眼淚悄然無聲地流一會兒，好在戴著口罩……倒不是覺得自己累，而是心疼媽媽衰弱無助的樣子……

　　我一再在心里說，媽媽就依靠你了，你要救媽媽你要救媽媽！媽媽臨住院前，我?guī)蛬寢屓嗪蟊常瑡寢屨f，如果手術過程有危險，就不要搶救了。我一下子哭了，說我們還要媽媽呢！又笑著說，媽媽想多了，不會有危險，不會有危險的。

　　媽媽又跟麻醉師李大夫和侯大夫說這話，小侯說，您踏踏實實安下心，如果您身體條件不具備，我們也不敢接呀。這個手術我們做過很多例了，請您放心，睡個好覺。媽媽眉頭舒展些了。

　　這篇刊出時，媽媽就要手術了。劉主任把媽媽安排在第一臺，還有侯大夫做助手，又請來麻醉科經驗豐富的麻醉師李大夫，預留了ICU作后備保障。一大早七點前我們就要趕到醫(yī)院，陪陪媽媽安慰媽媽，送媽媽進手術室。醫(yī)生的責任心給了我們極大的信心。相信醫(yī)學昌明，相信醫(yī)生的專業(yè)水平。畢竟是一場大手術，我勸媽媽不要緊張，其實我自己在麻醉告知書、手術方案告知書上簽字按指紋時，也有點緊張。索性玄學一把，奉香求告觀音菩薩，保佑媽媽平安健康。甚至給媽媽帶水果每次也數六顆，六顆草莓、六顆桑葚……祈禱六六大順。

　　走在路上，驀然發(fā)現(xiàn)，街邊桃紅紫蘭，護城河邊綠柳垂絲，飄逸如線。窗外的白玉蘭謝了，正在長綠葉。隔壁海棠花又開了，粉紅色的小花，淡淡的香氣。醫(yī)院附近明城墻遺址公園也是古墻繁花，又大氣又明亮。我拍了幾張給媽媽看，說媽媽等您出院，花開得正好，咱們去看花。媽媽說，好！

　　蔣勛常常寫道，“謝謝春天，可以沿著水圳，一路走下去”；“謝謝苦楝一樹繁花，謝謝柳川水聲相伴，謝謝這樣的春天”；“謝謝你，這扇春天在安平巷弄遇到的小窗……”“我從樹下抬頭仰望，有一種想要歡呼的感覺。生命是可以如此崇高、壯大，寬闊而又安靜。樹葉和樹葉間有細細的風聲，鳥雀啁啾，一首古老而又青春的美麗歌謠”；“感謝今日的檸檬桉”……

　　我也正想說，謝謝春天！謝謝這么多繁花的陪伴，陪伴我們和媽媽。安安靜靜，一份接一份地，送給我們安慰和好心情。謝謝春天！謝謝你拿出了這么多好看的花祝福媽媽！春天本身就是對媽媽最好的治癒??！我們和媽媽，也是給彼此最好的治癒??！